爱末默耕耘·新黄金时代丨火车开往的是春天

卓斜靠在家门口的土墙上，语调仍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。

  “喂，我明天就走啦。”

  “走走走，赶紧的，落得我耳根子清净。”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，恶狠狠地回敬到。

  “哎呀可真狠心啊你……对了，院里迎春花快开了不是，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它开，你可要替我看好了，免得让群小兔崽子糟蹋了去。妈的眼睛不好，尽量少让她在半夜里做活。还有爸，一把年纪了还在抽烟，整天咳嗽个不停，得劝劝他戒了。还有你……”

  “行行行，保证万无一失。“我急忙打断了他，免得又扯远了话题，末了，又不死心地添上一句：“非走不可？”

  一个孤零零的问题被抛在湿冷的空气里，半晌得不到回应。

 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，把头转向另一边的黑暗，眼里有喷薄欲出的光：“丫头，你不是最喜欢春天了么，你等着，哥建个繁荣的春天给你看。”

  他的眼中装着万里好河山，装着满腔烈豪情。

  “呼——”他又长舒了一口气，仍是懒洋洋的，细听却带了几分认真，“我说，我明天可真走了。”

  我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，后退了半步，把自己装进暮色最深的影子里，没有抬头，留下一片凝固了的空气和刻意维持的平静。

  我试图想再说些什么，慌乱间看向卓时，发现他的目光越过了村子，落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。是一片流淌的苍青色，如同行将就暮的老人蹒跚。而卓的眼神里，好像装着开满迎春花的春天。

  “你……”我一时语塞。

  他摸摸我的头，“哥要走了，来送送吧。”我抬起头，正对上他认真的眼睛，炙热又滚烫。

  “好。”

2

  第二天我便起了个大早，窗外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。吃过早饭，我急忙赶到村口。卓在这儿。

  他没有打伞。细雨折射出他面部略绷着的坚定，旧夜微凉的露水使他的眼睛更加明亮了。雨水顺着他瘦削的脸向下流进衣领，而他已全然不顾，站在雨里，像是某种仪式感，以告慰过去。

  村子里德高望重的长者与拿着勋章和红花的孩子来送行。

  人齐了，该上路了。一行人步行到了镇上的火车站。站台年久失修，站牌上锈迹斑斑的“北京”二字，让我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，直到火车进站时我才迷糊地意识到，这就是现实。

3

 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后，我听不见雨声了。

  长者们挨个给予几个年轻人隆重的告别，孩子们把勋章挂在他们的胸前，而我只是静静行着注目礼，看着他。没有过多言语，我们都心照不宣。

  上车了，雨停了，云散了。

  终于，火车开始吱呀着启动，在列车一声急促鸣笛声后开始飞速远离。

  随行的人全都立在原地，脱帽，肃立，目送着列车的离去。手上拿着红花的孩子们也不讲话了，大家都很安静，很安静。

  太阳出来了。

  我望着列车一节一节地驶离幽深隧道，完全驶出的那一霎那，仿佛迎来了万道霞光。

  温柔的阳光镀在列车锈损的车身上，落在我眼睛里。

  透过云雾，窥见天光。

  似乎有声音从远处车厢打开着的窗子疏疏地传来。风声太大，不很清楚。但我听明白了。

  他说——

  火车通往的是春天呀！

来源：浙师青年

编辑：夏嘉雨